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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年春節,徐鳳文很忙。天津電視臺的科教頻道上,從臘月二十二到正月十五,每天晚飯後半小時,徐鳳文在電視上閑說老天津過年時每天的年俗、食俗和風俗故事,講述那些即將消失的天津味道;天津自然博物館開館,作為前期內容總策劃的徐鳳文也跟著忙前忙後,在微博上為網友解讀新館的看點和特色,呼吁大家帶著孩子去新館體驗博物館的奇妙之處,春節期間,自然博物館參觀人數達到空前的10萬人;在新浪微博上看,徐鳳文更是神龍見首不見尾,今天楊柳青買缸魚,明天文化街淘書,後天為大家講解老天津撈面席的地道和講究……一個春節,徐鳳文似乎忙得不亦樂乎。
標簽:雜而不亂、殊途同歸
徐鳳文身上的標簽很多,似乎很難用一個詞來描述他的身份。但其實,對徐鳳文自己來說,再多的標簽也是雜而不亂、殊途同歸。
自由撰稿人:這其實是徐鳳文現在的職業。徐鳳文說自己是非自由自由撰稿人,從事專欄寫作兼文化顧問,靠寫稿賺錢養家糊口兼自娛自樂。
電視撰稿人:『混跡』電視臺十多年,曾開闢『老徐說書』、『天天新藝』等系列節目。做過多部獲獎的紀錄片,曾在央視『北漂』,連續十多年擔綱天津電視臺初二春節晚會的策劃和撰稿人,小沈陽即在這個節目最早『走紅』。
獨立策展人:曾在天津歷史博物館工作16年,近年來在天津曾主創海鷗表博物館、紡織博物館及天津自然博物館等項目,並主持黑龍江、山東、南京等地的博物館策展項目。
文化學者:一本寫於十多年前的《中國陋俗》出過大陸版、臺灣版及香港版,累計發行10萬冊以上;2008年,曾與餘秋雨合作出版《黔東南意象》一書,被譽為外地人寫黔東南最好的文化散文。
民俗專家:或許是受益於早年在博物館工作的影響,關徐鳳文注舉凡年畫、小吃、市井生活等民俗事項,近期還在做著一項關於天津商業起源和發展的課題。
城市作家:2013年《讀者》原創版曾連續三期發表了徐鳳文寫天津、重慶和蘇州的三篇城記,反響頗大。而徐鳳文現在主要從事民國女子家庭故事和天津街道城記的專欄寫作。
雜志主編:這是一個前身份,徐鳳文曾在國內知名雜志當過主編,在業內頗有影響。
這些身份標簽集於一身,難免讓人感覺說不清徐鳳文的身份。但徐鳳文自己卻游刃有餘,自得其樂。
『現在流行的一個詞叫「跨界」和「混搭」,我自己則像一個開雜貨鋪的天津閑人。其實,這些既是人生的體驗過程,也是從事城市寫作的准備過程。有些或迫於無奈的選擇,有些則是主動的嘗試。無論是在電視臺、廣告公司做策劃創意,還是在城投集團和地產公司從事城市運營,都是基於我對城市的理解和認知,基於我對城市的發現和思考。寫稿寫專欄,是發表我思考的結果,策劃展覽和活動,則是用我思考的東西為城市再創造;前些年去外地工作和生活,實際上也是想更深入地比較、體驗中國不同城市的歷史、文化、風俗、氣質的異同。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因為選擇一種獨立、邊緣的生活,我基本上處於一種離群索居的狀態,雖然經歷了各種職業,但我不屬於任何一個「圈子」,還是喜歡相對安靜的書齋生活。如果非要給自己現在的生活貼一個標簽,我覺得自己是一個歷史采訪者,是通過文本能夠進入歷史現場的我們這個城市的歷史采訪者。』
角色:歷史采訪者
有著歷史專業和媒體工作雙重職業背景的徐鳳文,近年來一直在各種雜志上發表自己的城市故事專欄,但是他說自己的准確定位不是歷史作家,而是『歷史采訪者』。
歷史專業給了徐鳳文堅實的歷史知識體系和豐厚的人文學術素養,而從事電視、紀錄片以及雜志主編等媒體工作的閱歷給了徐鳳文敏銳的新聞嗅覺和尊重讀者需求的真誠態度。徐鳳文的歷史采訪文字,既有豐富多彩的生動歷史細節,又避免了詰曲聱牙的史料堆砌;既有身臨其境的歷史現場情景,又避免了膚淺無味的文字快餐。
作為歷史采訪者,與現在的記者不同,沒有現成的活生生的采訪對象,徐鳳文要面對的人物絕大多數都是已經存在於故紙堆裡的人物,這和現場采訪有很大的不同。他要追尋最老的信息源,然後把支離破碎的信息源還原之後,再變成筆下生動的故事,因此徐鳳文一次采訪所花的精力、佔有材料的數量以及采訪的難度是一般的現實采訪所不能比擬的。
『這其實非常難,』徐鳳文書房滿滿的書和資料似乎就已經為他這句話做了注解。徐鳳文關注的往往不是歷史的宏大敘事,而是城市的日常與傳奇,是城市的街道、城市的氛圍、城市的氣質,是那些居住在小洋樓裡陳舊而模糊的背影。從這樣的角度切入,史料並不豐富,而是稀缺,『往往挖掘一個人或一件事的材料,要從幾十本書、上百件資料中找出蛛絲馬跡,再從其他的貌似不相乾的私人史料中尋找更豐富的線索,經過核實、比對、證偽等等工作,逐步還原出那個人物或者事件在歷史中的真實圖景。』
以這樣的態度和方法去采訪歷史,雖然工作量極大,但往往也有出人意外的驚喜發現。
比如他現在正計劃寫作一本關於張愛玲天津童年時代的書。『都知道張愛玲是上海作家,但包括很多天津人在內並不知道張愛玲與天津有多少密切的關聯,不知道張愛玲第一個家就在天津。即便知道張愛玲的童年曾經在天津度過,也不知道張愛玲與天津的關系到底怎樣,張愛玲童年在天津生活的細節到底如何,張愛玲的文字生涯和人生命運中又有哪些源自天津的深刻烙印?甚至張愛玲在天津的舊居至今也沒有掛牌——相比起上海等地,我們對這個城市的研究、發現和傳播實在是太匱乏了,對張愛玲天津生活的研究,實際上趨近於零,』徐鳳文說,他對張愛玲的研究中,不僅發現了很多新的史料、證據,更通過采訪歷史的方法,發現了很多從未發現的張愛玲在天津的生活細節,初步還原了童年張愛玲的生活圖景。
使命:城市知識分子
徐鳳文是個典型的天津人。聊天時天津話與普通話齊飛,正式話題共調侃一色。往往是普通話字正腔圓地闡述著,突然一句濃郁的天津話讓聽者捧腹大笑。
與很多天津學者一樣,徐鳳文在『家』而不說『家』好,習慣用批判的眼光看待這個城市,平日經常提出一些對這個城市的意見,有些十分尖銳。比如對諸如天津出租宰客問題、聯華停車問題、歷史文化保護問題等城市公共話題的批判和討論,徐鳳文都深深參與其中。對此,徐鳳文調侃說,自己不喜歡『公知』這個稱謂,而將自己定位為一個『城知』,一個利用自己的專業知識參與城市公共事務討論的城市知識分子。
作為學者的徐鳳文,並不是生活在象牙塔中。他特意把自己租用的書房安排在了市中心嘈雜的居民小區的一樓,窗外從早到晚有大爺大娘聊天打招呼。家長理短讓徐鳳文不僅聽著親切,更能樂在其中。作為天津人,他愛吃煎餅果子,愛逛菜市場,愛吃各種『狗食館』的民間吃食,周六必去舊書攤逛,『鬼市』沒事也要轉轉,寫作累了就到書房附近的舊日租界的小街巷裡閑逛,享受作為天津普通市民的世俗生活樂趣。
『在關於「老天津」的書寫中,天津至今缺乏具有時代影響力的新銳作家。』在徐鳳文看來,『老天津』不能僅僅是一些掌故和段子,不能僅僅是副刊上的邊角下料,而是可以整理、打撈的可供現實和未來『承續』的城市遺產,是一項需要更多人關注、參與的城市工程。身為土生土長的天津人,他熱愛這個城市,對天津的發展抱著樂觀的態度。他說他現在研究和寫作的東西,雖然『費時費力不掙錢』,但卻是自己最喜歡做的事情。有時為了寫作,經常欲罷不能。
徐鳳文覺得,這一點一滴的工作,一篇一篇的稿子,既是一個『文本天津』營造的過程,也是想象天津的一種方法。不急於出書的徐鳳文,希望自己的文字得到當代讀者的認同,也經得起後人的推敲,希望自己『苦心經營』考證的那些細節、解決的那些問題可以得到二次、三次傳播,希望有更多的年輕人加入『城市寫作』和『歷史采訪』這項復雜而有趣的事業,也希望自己繼續對這個城市的發現和采訪的精彩過程。他覺得這是給這個城市留下來的『摩斯密碼』和聯絡圖。
1.作為歷史采訪者你覺得和其他采訪者有什麼區別?非虛構寫作難在什麼地方?
套用一句俗話,歷史比想象和虛構更精彩。而歷史本身就是history,無論是我現在寫的民國女子故事還是天津街道城記,最終的寫作都指向新的敘事。而敘事的過程也是一種營造的過程,一種利用各種歷史素材進行拼圖的敘事游戲,通過挖掘、整理新的『瑣碎』的歷史資料進行場景還原、情景再現和故事拼圖的過程。不同於小說的非虛構寫作,如何利用真實的歷史素材將故事講述得更真實、更生動,是最大的難點和挑戰。
2、在你看來天津在中國城市中有什麼特異之處?
天津像上海一樣,是一座城市,而不是什麼人的『故鄉』。歷史一度使天津成為中國北方最西化的城市,海天富艷,風雲際會;歷史又曾使天津衰亡,如今復使其復活。在這個低調、奢華、混搭並喜歡把日子過成段子的平民城市裡,生活著一群外表保守、內心驕傲、平實謙和、知足常樂的天津人。
3、煎餅果子您研究過嗎?似乎不是很古老的美食?
與上世紀80年代纔興起的『天津三絕』小吃相比,煎餅?子是目前天津最有影響力的民間小吃。其實,煎餅?子的歷史不過百十來年,起源於山東的煎餅和『菜煎餅』(『菜煎餅』,是把炒熟的豆芽、韭菜、白菜、蘿卜絲之類,卷而食之),進入天津後一分為二,一個演變成了煎餅?子,一個演變成了鍋巴菜,都是天津獨特的民間吃食,到上世紀30年代已經十分流行了。更鮮為人知的是,制作煎餅?子和鍋巴菜用的長條形的薄煎餅到了京東薊縣等地,又演化出了『溜咯吱』這道民間吃食。
4、作為天津人你的業餘生活似乎十分豐富?
其實我沒有更多的業餘生活,我的工作就是業餘生活。或許與大多數同齡人習慣了『現世安穩』不同,我喜歡窮盡人生的各種可能性,喜歡脫離『生活規則』安排自己的生活,從『資深跳槽犯』到自由職業者,不斷轉身的過程也是不斷體驗的過程;作為一個年近五十的男人,好美食小吃,好足球體育,好獨自旅行,好美女文藝,好舊書故紙,也是體驗人生各種美好的過程。
5、今年有什麼工作規劃嗎?
繼續寫作,繼續體驗,繼續享受更美好的日常生活。新學期要到師范大學兼一門媒體解讀課,一方面想對多年來從事的策劃創意工作做些理論上的梳理和總結,一方面想將自己的一些職業心得與學子進行分享。我們這一代人多少有些理想主義,喜歡『論道』,而與讀書會、電視電臺的播講以及私人寫作不同,講課也是一種傳播方法,也是一種『公益』,一種接力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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