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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上半年,我在北美認識了一些和美國金融業有些許關系的朋友,他們有的在華爾街的投資銀行任職,有的是基金經理,有的是操盤手,也有純粹的美股散戶。上半年,他們看著國內A股像滑雪一樣往下掉,都忍不住向我傳授了許多美國證券市場的基礎知識,中心思想當然是美國是一個成熟規范的市場,在這個市場大家遵循公平公正的原則,在這個市場是大有可為的。今年下半年,我回到國內,大洋兩岸的人們在10月份的十來天的時間裡,共同見證了歷史,一開始,那邊的朋友還在說,這樣的事情一百年也沒有一次,我們這代人算是趕上了,當然他們也沒有說幸還是不幸。再後來,這些朋友們在我MSN上的頭像逐個黯淡下去,漸漸消失不見了。
這些朋友裡,我最懷念的是W女士。她是華人,十年前移民加拿大,一開始和所有新移民一樣,從頭開始,當過售貨員收銀員,也做過幾天辦公室文員。但是她志向高遠,想起以前在內地操作A股威震大戶室的往事,便去一家當地的大型金融機構應聘交易員。當時裡面的弟兄就透風,讓她千萬不要說自己有過炒中國股票的經驗。當時她雖然莫名其妙,但還是按照大家的囑咐堅決執行,果然在後面的兩輪面試一輪筆試中有驚無險。真實情況到她後來自己做了經理纔有體會,北美股票和中國股票的規則完全不一樣,一張白紙更好繪圖。所以那邊的證券商裡面,遇到有人說自己是A股交易老手的,一般就立馬掃地出門了。
自然任何一行也就是入門的時候難點,進去之後只要人不偷懶,就都是水到渠成。W女士之後從加拿大公司跳到美國公司,從美股做到期貨、外匯,從交易員到培訓主管,從交易經理到自己創業在中國和加拿大成立投資公司,總的感覺是勤奮加上興趣就能找到所在領域的立足點。
今年8月,回國看奧運的人潮之中,就有D女士一家四口。她其實沒有怎麼看比賽,精打細算地買了三張票,讓丈夫和兒女去看。自己則是旋風式地七天約見了20多撥人,暢談如何組合投資VC、PE,如何去華爾街抄百年不遇的大底雲雲。她現在的業務主要是拉資金,就是替私募基金拉來入伙的資金,然後自己拿提成的,按照她的說法是旱澇保收,行情好壞都不愁。
那個時候『到美國抄底』在國內的一小撮人群裡成為風尚,首先是抄樓市的底,因為內地的媒體天天在說,美國的這一場金融危機就是樓市不景氣而引發的,而危機的逐漸加深也就意味這樓市的日益探底。常有人說,報紙上說的那些一美元一棟的大house咱們就算遇不上這樣的好事,但幾十萬美元買一個,怎麼都比幾百萬在北京買一個上沒天下沒地的公寓強吧,雖然傳說中的地稅高得驚人,但好歹能在美國擁有一塊土地,想想也覺得是百年不遇的好機會。其次是抄股市的底,這和國內A股的表現是有關系的,願意花錢做投資的人,沒幾個沒在A股濕過鞋的,可是看著美國那邊的壞消息天天發,而中國的股市應聲天天跌,炒股的人沒了脾氣,你不理性,咱不玩了還不行嗎?
W女士特意帶了她在美國某個華人開的金融學校學習的教材,厚厚的一大本,見人就從她粉紅的LV大包裡把教材拿出來,翻到她最熟悉的那一頁說:『No no no,像中國股市這樣的制度是不合理的,玩美國股市,漲的時候能賺錢,跌的時候一樣賺錢,因為漲的時候我們可以做多,跌的時候我們可以做空啊。』只在茅盾的《子夜》中看過多頭空頭激烈混戰的場景的中國投資人們還真有因此而拿出真金白銀投給她的私募基金的,有一些想法很淳朴,竟然真的只是為了體會一下做空的感覺——『國內的融資融券政策不是快出來了嘛,咱們先去先進市場去學點本事。』
當然,10月份以後,W女士有一天上線,很憤怒地譴責美國證監會竟然有時候跟中國足協一樣不講道理,發了文說不讓做空就不讓了。她和那些來學本事的國內投資人們也只好看著美國股市過山車,除了賠錢就是傻眼。傻完眼之後,內地有些投資人不樂意了。最近W女士協助牽線的基金之中,已經有好幾家悄然清算。她前幾天在郵件裡面抱怨:『有些客戶素質不高,虧了錢就找基金經理,找她。』她還感慨萬千地說,20多年前,電影《華爾街》之中,有一句經典對白,就是『想在華爾街找朋友,那就找只狗吧。』她也很關心內地新聞,她說,就像某些買樓的業主發現房價降了就去衝擊售樓處要求退房一樣:『這些人很沒有契約精神。』她下結論說,『也很沒有信托責任。這樣我以後怎麼跟他們合作?』
她在離紐約30分鍾的新澤西(也就是華遠任志強舉例美國房地產時候常說的一個郊區名稱)有一套大別墅,接近上千平方米。不過,據一位熟人說,前幾天似乎有一些說國語的大漢去擾攘。這兩天大別墅已經烏燈黑火,W女士的手機已經停機,而她的MSN頭像,也有日子沒有亮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