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電視、翻開報紙，明白人一眼看穿：如今許多廣告商的熱情，都聚焦在所謂的『白領』身上。其實不只是廣告商，白領這個消費群體，在眾多商家眼裡猶如一座金礦———『大商場跟著白領跑、白領跟著大商場跑』，在上海堪稱一種『現象』。

　　一直在金融機構供職的葉先生，１９９２年已經月薪１０００，躋身小白領行列。前幾天小聚閑聊，聽他回顧自己１０年來從虹橋友誼商城開始的買遍上海灘的『購衣經』，很是好玩———它記錄了上海新潮商鋪１０年競爭的一些生動細節。

　　胸口冒出朵小黃花

　　每次見著葉先生，總不免要贊賞一番他的穿著，無論穿西裝還是休閑裝，看起來都非常舒服。坐在虹橋友誼商城能聽到流水聲的酒吧裡，葉先生開講他的１０年購衣經歷。

　　我第一次高消費，就是在這裡，那時虹橋友誼商城在上海灘可是鼎鼎大名！貨架上突然擺出上千塊一件的衣服，當時整體收入還比較低的上海人看了，的確很受震動。我記得，虹橋友誼商城是在１９９４年開張的，當時我們公司就在虹橋，友誼商城開幕時去瞧熱鬧，回家就跟弄堂裡的人吹牛：『儂看見過２０００塊錢一套的西裝口伐？』但並沒想到自己要去買。可凡事就怕『攀比』，偏偏我的同事中有一個『勇敢』地率先買了件夢特嬌Ｔ恤，這在公司裡，可真是一石激起千層浪。我記得那一天，他綻開在胸口的那朵小小的黃花，吸引了辦公室裡所有人的目光，連一向漂亮高傲的總裁秘書也對他展開笑臉，真如見到總裁一般。最惹氣的是我一位客戶，一進門，就像中了邪一樣，直奔那朵小黃花而去，還低三下四地問：『這就是那種１０００塊一件的衣服？』我那位同事得意非凡連連點頭，兩人立刻熱絡地攀談起來，簡直視我為空氣。

　　當時我的月薪剛剛漲到２０００塊，在我們那條弄堂裡可是絕對第一的高薪。本來我對穿著不太講究，在寫字樓上班要求穿西裝，阿拉姆媽就翻出在箱底珍藏了多年的毛料，找裁縫師傅給我做了兩身。沈甸甸的毛料西裝穿在身上，感覺老好。可在親身感受到品牌的衝擊力的那一刻，我真的有點灰溜溜。我相信那天，灰溜溜的肯定不只是我一個人———在那朵小黃花的反襯下，辦公室裡所有別的人，就好像都變成黑白的了。我的感覺沒錯，接下來的日子，公司裡幾乎每天都會有個人突然改變裝束，胸口冒出了小黃花、小兔子、小苹果……半個月之後，我這個沒能及時跟上潮流的，似乎成了公司裡最小氣的人。

　　連包裝袋也搶手

　　不是我小氣，我當時正在談朋友，開銷已經很大了。我媽不工作，我爸１個月只有幾百塊收入，我還算是家裡的經濟支柱呢！可『人言可畏』呀，我終於開口和爸媽商量購衣問題。要說世界上還是父母最心疼兒子，沒等我說完，他們立刻滿口答應下來。不過他們也有自己的打算，說，反正要花一筆錢，就算置辦結婚的衣服吧！否則到結婚時還要花一筆錢。我想想也對———真到了舉辦婚禮的時候，倒沒有人太注意你的穿著了，大家的興奮點轉到了『清點』家具和家電。於是立刻轟轟烈烈張羅起衣服來。

　　我和女朋友拿上存折去逛虹橋友誼商城時，心情無疑可用『激動』兩字形容：我們將去買從生下來到現在最昂貴的一件衣衫！那時我們並沒有預見到，今後還會買、買得起更昂貴的衣服。帶足了錢，自感底氣也足了許多。看看周圍的老外和大款，似乎自己已在瞬間躋身於他們的行列。

　　那３０００塊一套的皮爾·卡丹西裝，我早就看上了，自然要買———想想日後別人看到我袖口上商標時那種驚訝、羡慕的神情，忍不住心裡竊笑；胸口綻開小黃花的夢特嬌不但必不可少，而且要買最新款的凸凹版花型，而不是平常的『平版』———要知道，一件凸凹版的價格要１５００塊，比『平版』貴５００塊呢；給未來老婆買件大紅色的夢特嬌，喜氣又富貴；再給自己配上老人頭皮鞋、金利來領帶；還有老婆的漆皮鞋、連衣裙，那一趟虹橋友誼之行，足足花掉了７２３８塊，相當於我３個半月的薪水。

　　我想象中的戲劇效果全部呈現，就連印有『虹橋友誼商城』字樣的包裝袋都成了親戚們的搶手貨。換來這一切的代價是：在後來相當長的一段日子裡，我和老婆每天只吃兩樣東西：白飯、咸菜。

　　享受一下哈根達斯

　　大概從１９９６年淮海路上『巴黎春天』開幕時起，我們辦公室同事開始掉頭奔向淮海路，我自然不例外。接著，一連串新開張的新潮百貨店添加進我們的購衣地圖。錦江迪生、美美百貨、梅龍鎮廣場、華亭伊勢丹、連卡佛、港匯廣場、中信泰富、恆隆廣場……一連串逛下來、見識下來、買下來的結果是：老牌的夢特嬌、花花公子、皮爾·卡丹被壓在箱底，取而代之的是華倫天奴、聖羅朗、ＰＯＬＯ等等。不怕你笑話，很長一段時間我的購衣觀不是衣服能不能適合自己，而是我購衣的品牌、購衣的店能不能換來旁人一聲聲驚訝。當然，我漸漸不用靠吃白飯、咸菜來省出購衣費用了。

　　我一度最喜歡梅龍鎮伊勢丹，在那裡，我和太太總能買到心儀的衣裳。尤其我在那兒找到了自己喜歡的風格，比如萬寶路、阿馬尼等。我也喜歡那裡的環境。記得第一次到梅龍鎮廣場，我們像鄉下人進城般買了一大堆東西，正欲找地方坐下來喘口氣，發現了一樓的哈根達斯冰淇淋店，坐在那裡吃著似乎在兒時纔可以享受的冰點，有種回到童年的感覺。太太在那天說了好多她兒時的趣事，我們纔發現，太忙碌的工作使我們已經很久沒有心境坐下來說說話了。

　　唯一遺憾的是，我在虹橋買了房子，去梅龍鎮廣場，總要特別留出時間纔能成行。

　　從追求品牌到講究品位

　　我追求了一陣品牌之後，不知不覺轉到了對品位的講究上，這也許和自己不斷積累起來的自信有關。我已經不在乎某個品牌是否流行、是否昂貴，只要品質好、適合我，就是我要選擇的。雖然我家離開虹橋友誼商城很近，但我已經好幾年沒進去買過東西。

　　今年年初，丈母娘過生日，可我忘了買禮物。為趕時間，我只好走進我家附近的友誼商城，想隨便選件禮物。一圈逛下來我很吃驚，這裡竟然有了很多我喜歡的款式和不張揚的牌子。ＣＡＬＶＩＮＫＬＥＩＮ、ＤＵＮＨＩＬＬ、ＤＵＰＯＮＴ、ＮＡＦＮＡＦ、ＭＡＲＬＢＯＲＯ……這些不多見的品牌，不知何時已經悄悄在友誼商城落下了腳。那天，我給岳母買了一套捷克產的瓷器，和我從國外看到的絕無二致，撕掉商標，就哄她說是特別從國外帶回來送她的，她開心得不得了。

　　我自己則抓緊時間買了條ＣＫ的牛仔褲、一身萬寶路的襯衣和外套，然後把西裝丟在車子裡，一身休閑打扮跑去祝壽。

　　我現在重新喜歡上了這裡，不再如早先那樣滿心崇敬，而有一種親切的感覺。這裡就像一座高檔大賣場，你可以用最短的時間買到你想要的，無論衣服還是禮品、食品，還有書籍和藥品。